东西问｜沈惠芬：侨批如何留存二战烽火记忆？|双乳被十几个男人吃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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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社北京8月28日电 题：侨批如何留存二战烽火记忆？
——专访厦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南洋研究院副教授沈惠芬
中新社记者 门睿
侨批是海外侨胞和华人向留在家乡的亲人寄递汇款与书信的“信汇合一”的邮传载体。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往来海内外的侨批中，保留了华侨华人与侨眷对战争情况及感受的珍贵记录。
二战前后的侨批怎样体现华侨华人在战争中的境遇？华侨华人与侨眷的抗战事迹如何通过侨批得以记录？如今解读这些侨批的意义何在？近日，厦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南洋研究院副教授沈惠芬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就此进行解答。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侨批是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如何影响侨批的正常往来？
沈惠芬：学界对侨批的定义不一。我认为，侨批是华侨、华人移民或托人带递、或通过相关机构寄递之汇款与书信同体的家书，记录着华侨华人移民所汇钱款、所寄物品及其与中国亲友之间的联系沟通等内容。侨批通常包括华侨华人的“来批”与侨眷收到银信后的回信，即“回批”。
侨批具体起源于何时尚待考证。根据现有族谱资料，明朝时期已有后来称之为“侨汇”的海外钱款到达福建泉州。自19世纪中期鸦片战争爆发后的百余年间，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兴起几次“下南洋”浪潮，在此过程中产生大量“侨批”。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侨批、侨汇有一套比较成熟、便利的运营系统。该系统建立于移民输出地与华侨华人居住地的各级机构与个人形成的跨国侨批网络，服务于华侨华人与侨眷。侨批运营系统带有明显的地缘、亲缘特征，刚开始属于亲人、同乡、熟人网络提供的运送钱款、物品等的业务，后来逐渐建立相关基点(如杂货店、钱庄、药店等)收集华侨华人的钱款或其他物品，又通过侨批中心如新加坡、香港、厦门、汕头等地的运营机构及深入侨乡街区与村落的各个网点分发来批、收取回批等。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随着日本军事侵略的推进，侨批运营中心厦门、汕头相继为日军占领，严重影响侨批运营系统，致使许多侨批、侨汇送达无门或丢失，许多华侨华人不敢寄侨批回国。
1941年底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接着日军很快占领大部分东南亚地区，侨批、侨汇几乎全部中断，只剩下若干小通道，只有一小部分侨眷能够收到侨批、侨汇。
中新社记者：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侨批如何记录当时的历史？这一时期的侨批具有什么特点？
沈惠芬：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与战争结束后的侨批有共性，但差异性更大。太平洋战争爆发前(1931年至1941年)，侨批主要以文字形式记录了华侨华人与侨眷在抗日战争影响下的生活、华侨华人的家国情怀及双方的联系。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侨批、侨汇逐渐恢复往来，断联数年的华侨华人与侨眷得以联络。这一阶段的侨批有不少在内容上记录了华侨华人作为经历者在战争期间的见闻、感受，讲述其作为战争受害者与幸存者在当下的生活状况等。
战后侨批的情感表达也出现新变化：华侨华人在战争期间与亲友隔绝、面临生命威胁、生存艰难等经历，使得这一阶段侨批所展现的情感显得更加深沉、深情甚至凄厉。同时，战后华侨华人在书信中表达出来的也有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庆幸、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面对战后困境的无奈等。
在侨汇汇款数目方面，太平洋战争严重破坏了华侨华人经济，使华侨华人对中国侨眷的经济支持与日常联系变得困难，许多华侨华人无法如以往一样以侨汇支持中国亲人，侨眷生活因此面临困难，一些侨眷不得不自行寻求其他经济来源以补给家用。
中新社记者：根据侨批内容，战争发生后，东南亚华侨华人境遇如何？
沈惠芬：部分侨批内容显示，作为中国抗战事业重要的支持者，大部分东南亚华侨华人在日本侵略者统治下的生活面临极大危险，堪称艰难求存。许多华侨华人在日军的轰炸、屠杀、检查、逮捕或搜寻中丧失生命或被拘禁。大部分华侨华人的财产或为战火摧毁，或被清洗、没收，或因各种原因丧失。许多华侨华人亲历战火洗礼，亲眼目睹周围亲友同胞被日本侵略者杀害或莫名失踪。
幸存下来的华侨华人中，许多人提心吊胆，从事农业、手工业、商业活动等，在战争中求生存。有人在侨批中表示，难以用文字语言完全描述其所处的危险境地与所经历的艰难生活，有人比喻战时生活“堪比地狱”。
中新社记者：侨批如何记录下华侨华人、侨眷支援抗战的事迹？
沈惠芬：在一些侨批里，华侨华人书写下了他们对战火中的祖国特别是侨乡民众悲惨遭遇的同情。他们也会在其中表达中国民众上下一心、团结抗日必会胜利的期望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情怀。
一些侨批书写了亲人回国参加抗战或自身捐献金钱、购买救国公债等支援祖国抗战的行为，也有侨批记录了华侨华人劝解或请求侨眷依法缴纳政府所派捐税等。侨批还记录了华侨华人、侨眷不畏强敌、不愿屈服、以各种方式支援抗战，甚至直接回国参与抗战的行为，也有侨批叙述华侨在东南亚参加抗日的行动。
中新社记者：在侨批、侨汇几近中断的情况下，侨眷在战争中如何生活？
沈惠芬：侨眷主要由留在华侨华人家乡(侨乡)的妇女、老人和小孩等人口构成，外来资源大面积中断使得她们的传统生活方式发生剧变，不少人的生活变得十分困难。为了个人与家庭的生存，侨眷开始广泛参与社会经济活动，勉励劳作，自力更生，在艰难度日的同时，期盼着远方家人的来信。
侨眷为了谋生投入各种行业的行为，客观上促进了这些行业的发展，部分思想进步的侨乡留守妇女顶着阻力、冒着风险参与社会活动和革命活动，也为抗战胜利作出了贡献。
中新社记者：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如今我们回顾这些侨批意义何在？
沈惠芬：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亲历者、受害者及幸存者，华侨华人与侨眷的战争记忆是中国民众和其他国家华侨华人有关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侨批承载了华侨华人、侨眷共同的战争经历和见闻，反映了华侨华人、侨眷对战争的深刻记忆。这些侨批作为一手史料提供了一种身临其境的语境。重读这些历史记忆，能帮助人们加深对战争残酷性的体会与认知，促进人们对和平与发展的珍视。
从华侨华人史角度而言，这些跨越烽火的侨批记录了华侨华人群体在艰苦环境下对中国抗战的关切与支持、对战后家园重建的期盼与规划，是华侨华人群体身处异国仍与家乡同胞血脉相连、休戚与共的实物见证。侨批中体现的华侨华人与住在国民众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的经历也揭示了华侨华人群体对住在国社会的责任感与坚强韧性。可以说，这些侨批是回顾华侨华人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作出的贡献时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完)
受访者简介：
沈惠芬，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东南亚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兴趣为华人国际迁移与社会性别、跨国史、华侨华人与侨乡、中国近现代史。著有China's Left-Behind Wives: Families of Migrants from Fujian to Southeast Asia, 1930s-1950s(《中国留守妻子：1930年代—1950年代福建籍东南亚华人移民的家庭》)等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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